珠江会讲第26讲
疫情之下的澳洲观察
【编者按】病毒与人类共进退，灾难与文明共成长。COVID-19疫情蔓延引发了国际社会的高度紧张和积极应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了这场战疫的见证者和参与者。2020年4月2日下午，珠江会讲第26期，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杜凯博士就澳洲疫情诸问题接受了广州大学南方治理研究院李强博士的在线访谈。
澳大利亚联邦（Commonwealthof Australia，Australia）领土面积7692024平方公里，位于南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四面环海，是世界上唯一国土覆盖一整个大陆的国家，因此也称“澳洲”。拥有很多独特的动植物和自然景观的澳大利亚，是一个奉行多元文化的移民国家。Australia一词，原意为“南方的大陆”，由拉丁文terra australis （南方的土地）变化而来。欧洲人在17世纪发现这块大陆时，误以为是一块直通南极的陆地，故取名“澳大利亚”。
◎李强：杜凯博士在澳洲生活了多年，请您给我们谈谈澳大利亚印象？
◎杜凯：澳大利亚是典型的移民国家，被社会学家喻为“民族的拼盘”。1788年“第一舰队”的到来使其沦为英国殖民地，1901年组成澳大利亚联邦，成为英国的自治领地。1931年成为英联邦内的独立国家。目前有来自世界120个国家、140个民族的移民到澳大利亚谋生和发展。例如欧洲的德国、希腊、意大利和一些亚洲国家和地区，如日本、中国和越南。其人口主要分布在东南沿海地区。多民族形成的多元文化是澳大利亚社会一个显著特征。据统计，澳大利亚的亚裔人口正在迅速增长。澳大利亚是一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首都为堪培拉。作为南半球经济最发达的国家和全球第12大经济体、全球第四大农产品出口国，其也是多种矿产出口量全球第一的国家，因此被称作“坐在矿车上的国家”。同时，澳大利亚也是世界上放养绵羊数量和出口羊毛最多的国家，也被称为“骑在羊背的国家”。澳大利亚人口高度都市化，近一半国民居住在悉尼和墨尔本两大城市，多个城市曾被评为世界上最适宜居住的地方之一。其也是一个体育强国，常年举办全球多项体育盛事。澳大利亚积极参与国际事务，是亚太经合组织的创始成员，也是联合国、20国集团、英联邦、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及太平洋岛国论坛的成员。澳大利亚被称为“世界活化石博物馆”。据统计，澳大利亚有植物1.2万种，有9000种是其他国家没有的；有鸟类650种，450种是澳大利亚特有的。全球的有袋类动物，除南美洲外，大部分都分布在澳大利亚。澳大利亚由于环境稳定，所以特有地球演化过程中保留下来的古老生物种类，它们虽显得原始，却成为人类研究地球演化历史的活化石。近几十年来外来物种通过不同途径进入澳大利亚，对本地生态环境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
◎李强：据公开数据显示，截止3月29日，澳大利亚累计确诊感染3980人，累计死亡16人。我们想了解在这些数据的背后，澳大利亚民众的生活、经济、社会状况如何？
◎杜凯：像其他国家一样，伴随疫情而来的是，陡然上升的失业率和人们对于“禁足”生活的不适应。随着澳洲政府对于“禁足”要求的越来越严厉，很多中小企业倒闭，航空公司更是举步维艰。以澳洲第二大的维珍航空公司为例，已经要求采取政府信用贷款的方式，从银行贷款度过难关。作为担保条件，如果维珍航空在未来五年内不能偿还贷款本息，公司所有权将归澳洲政府所有。显然，疫情已经彻底改变了澳洲人民的生活。
↑“禁足”后空空荡荡的墨尔本市区
（图片来源：Ying Wang）
◎李强：澳大利亚政府采取了何种应对新型冠状病毒的措施？民众对政府的应对措施有何反应？
◎杜凯：澳洲政府对于‘禁足’的要求是逐步升级的。最初的时候，澳洲政府希望人们减少去公共场所的次数，要求室内集会最多不能超过十人。3月24日，澳大利亚联邦总理新闻发布会上认为，新南威尔士州和维多利亚州，病毒传播比其他州各领地要迅猛得多，因此需要在可能的情况下寻求共同行动，确保在全国实施的各种规则和安排方面，能够步调一致。例如，各州各领地美容、美黑、蜜蜡除毛、美甲、纹身、水疗、按摩等服务者和顾客之间，接触很多的个人服务不得继续。从4月1日起，该规定改变为不能超过两人，并明确要求，除非是非常必要的外出，人们必须呆在家里。民众对于政府出台的措施，总体上，还是支持的，当然对于一些具体的执行，还希望政府能够给出更明确的表示。比如，如果参加聚会的是两个单身的人，是否符合政府的要求？
◎李强：澳大利亚如何在抗击疫情和维持正常的社会、经济、家庭生活间取得平衡？
◎杜凯：在疫情期间，维持社会、经济、家庭生活的平和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大部分的澳洲家庭还比较乐观。虽然，失业率很高，但是政府也出台了相应的措施，对于有工作，而暂时失业的，政府给予一定的工资补偿。同时规定，在未来的六个月内，房东不得驱赶财务困难的租客。当然，对于这些措施出台后，社会各界的反应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自认为应该收到政府工资补偿，却没有得到的，肯定非常的沮丧，同时也希望政府出台更多的补助措施。
◎李强：智联招聘相关研究显示，受疫情影响，中国今年1-2月份新招聘的职位和人数和去年同期相比下降大约30%。疫情发生后澳大利亚的就业情况如何，民众对经济有何预期？
◎杜凯：疫情导致越来越多的商铺关闭，各行各业的员工回家上班甚至是停工，零售业、教育业等服务部门遭受重创，收入急剧下滑。澳洲政府初步估计疫情导致的失业人数恐怕是百万级，民众对经济普遍预期悲观，而更头痛的是，怎样度过眼前的苦日子。
◎李强：疫情可能继续蔓延，你预计澳洲政府是否以及将采取何种措施刺激经济？
◎杜凯：澳洲政府已经出台了一系列刺激经济的措施，比如，澳币1300亿的“保住工作”一揽子计划，以帮助企业和员工渡过难关。作为该计划的一部分，符合要求的员工，可以获得每两周1500澳币的政府补助，从而减轻企业的财务压力。澳洲银行也相继出台相关政策，减轻企业的财务负担。比如，允许企业缓交贷款本息，甚至是提供更低利息的贷款，帮助企业渡过难关。
◎李强：2020年3月27日，澳大利亚各州各领地政府召开全国内阁会议，总理的新闻发布稿认为，私人系统处理非COVID病例和溢出的能力，尤其是重症监护室方面的能力，对澳大利亚采取的应对措施至关重要。澳大利亚的私立医院与公共医院在应对新型冠状病毒上各自扮演什么角色，如何互补，政府是如何利用好私立医院治疗能力的？
◎杜凯：首先，私立医院与公共医院在澳洲的目前体制下分属两个不同系统。澳洲卫生部长（Greg Hunt）形容对于私立医院与公共医院的整合是空前绝后的。在保证私立医院未来生存的前提下，657家私立医院被整合进整个医疗体系里面。根据报道，这意味着，三万张病床床位，超过十万名的医护人员，其中包括五万七千名的护士。私立医院与公共医院的整合，为澳洲处理疫情提供了更充足的医疗物资储备。不管是私立还是公立医院，澳洲政府都充分地认识到，医护人员抗击病毒疫情犹如士兵上战场打仗，而口罩、防护服等医疗器械犹如士兵手上的枪和弹药，一个都不能少！危难之际，他们为我们而冲上战场，我们必须尽其所能，保障医护人员的安全健康。◎李强：在疫情蔓延之前，澳大利亚突发惨烈大火，损失惨重，政府在应对气候变化和自然灾害方面有哪些举措？也许是顺应自然，也许是力有不逮，民众如何看待？
◎杜凯：就目前来说，澳洲政府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应对迅速变化的疫情上面，同时，尽力解决好民生问题。前一段发生的森林火灾，已经不在是澳洲政府和民众关心的焦点。当然，森林大火的损失和疫情的蔓延，双重打击着当地人民的生活，刚刚恢复的生产生活再次被打乱。比如，最近发布的鼓励人们到森林大火受灾区去旅游的广告，也变成了，禁止去该地区访问的警告。
↑澳大利亚国会大厦举行关于
新型冠状病毒的新闻发布会
◎李强：民以食为天。粮食是一个国家赖以生存的基本保障，在非常时期，它是比核武器还厉害的战争武器。2019年高温天气使得美国、印度、韩国等多国粮食歉收；今年以来疫情肆虐，以欧美为代表的国外多地，生活必需品遭到恐慌性抢购，部分地区居民开始囤积粮食，多个国家也开始启动增加粮食库存的计划，以保障本国的粮食供应充足。据每日经济新闻，越南海关宣布从2020年3月24日起，禁止以任何形式出口各种大米产品。据英国媒体统计，截至3月26日，目前至少有5个国家对部分粮食出口进行限制。资本市场已经有所反应，3月芝加哥小麦期货价格涨幅超过8%。澳大利亚是世界第四大农产品出口国。2019年的澳洲大火给当地畜牧业和农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据统计，澳洲粮食减产数据大概在7%左右。请问，澳大利亚是否面临生活物资、抗疫物资紧缺问题？澳洲及粮食出口大国的粮食减产是否将会加剧澳洲抗疫的难度？
◎杜凯：澳洲三大超市（Woolworth，Coles 和Aldi）已经对部分商品采取限购的措施，比如厕纸、意大利面、肉馅等。但总体而言，食品供应充足，造成抢购的主要原因：一是人们的恐慌心理；二是‘禁足’造成的每次采购量的增加。此外，超市也设置了特殊的时间段，比如每天早晨开放的前两个小时，开放给年长者，医护工作者，以及其他有特殊需要的人群。同时，也部分的取消了网上派送业务，把这部分取消的派送业务用于服务弱势群体。当然，疫情本身并没有对供应链造成实质的影响，澳洲本身也是粮食生产国，所以目前不存在食品短缺的情况。
◎李强：中国是澳大利亚最大的出口市场，澳洲葡萄酒出口中有44%销往中国，年对华出口额13亿澳元。疫情发生后，毫无疑问澳洲葡萄酒对华出口将遭到严重打击。中国对澳洲的供应链也遭到疫情打击。澳洲超市巨头Coles称，从中国进口的冰箱可能会延迟到货。疫情将如何改变中澳的贸易格局，长期来看这些改变又将如何改变世界产业分工？
◎杜凯：疫情本身对中澳贸易格局的影响，从短期来看，是贸易供给量和需求量的突然下降，供应链在途时间的加长。从长期来看，为了分散类似的风险，中国世界工厂的地位会被进一步消弱。但前提条件是，其他国家是否可以像中国一样提供物美价廉的产品。当然，对于中国本身来说也是动力，促使中国制造业向产业链上方移动。
◎李强：今年2月中旬有报道称，澳洲大学或因旅行禁令流失三分之一中国新生，预计目前有大约10万名中国留学生无法赴澳。如果所有人都错过第一学期的学习，澳洲大学将面临20亿澳元（约85亿元人民币）的损失。澳洲的大学将如何平衡教学与疫情防控？
◎杜凯：澳洲大部分学校都是以保证教学质量为前提，为学生提供更多更好的学习方式。比如，通过zoom系统进行远程教学。由于澳洲政府采取的‘禁足’措施，澳洲学校实质上已经关闭。澳洲政府规定，除非必须，否则不得外出。即使，澳洲大学的校园依然开放，以学习为理由，去学校的学生也是少之又少，而且是非常少的冷门专业。这确实为澳洲大学提出了一个新的挑战。对于澳洲大学的应对措施，效果如何，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检验。
◎李强：：截止北京时间3月29日的数据显示，德国累计确诊57695人，死亡人数仅不到398人；意大利累计确诊70065人，死亡10023人；美国累计确诊124686人，死亡2191人。不同国家的抗疫措施不同、国情也不同，死亡率也不相同，请问澳大利亚民众如何看待世界各国的抗疫行动？
◎杜凯：遇到危险时候，在救他人前，先自救是最科学的方法。否则，最大的可能是既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各国突然爆发的时候，各国政府首先要考虑本国民众的安全，必须先把自己国内的疫情稳定下来。所以暂时还顾不上旁边的盟友。这本是正常的操作，国内也是一样的，其他省市也是在采取一级响应，经评估能够确保本地医疗资源的情况下，向武汉分批派出医疗支援队的。
澳洲公众媒体对各国政府提出的政策，也是仁者见仁，有的希望澳洲政府能够更加的严厉一些，当然，也有的媒体认为政府某些措施，还有改进的空间。但是，公众媒体普遍认为，澳洲本身有其特殊的国情，照搬别的国家的政策，不一定适合澳洲的国情。首先，澳洲地广人稀，大部分民众生活在主要的大城市，私家车是通勤的主要交通工具。基于这些特点，澳洲政府主要还是严格‘禁足’的要求，减少民众的出行次数，而不是严格禁止民众不得离开居所。此外，就目前而言，如果必须进入公共场所，要求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必须大于两米。正如马云所说的，这场危机对全球化世界的所有人构成巨大挑战。我们今天所面对的大流行病再也不能由任何一个国家来解决……除非我们消除资源界限，并分享我们的专业知识和得来不易的经验，否则我们将无法抵抗这种病毒。
↑2020年2月，澳大利亚华人在
墨尔本机场向国内运送口罩
◎特别说明：观点仅代表受访者个人，并不反映所属单位的观点和意见。
【嘉宾名片】杜凯，经济学博士，毕业于澳洲阿德莱德大学经济系。2017年入选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校长”博士后研究员（RMIT Vice-Chancellor’s Postdoctoral Fellowship），2018年入选昆士兰大学青年学者计划（UQ Development Fellowship），昆士兰大学效率与生产力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研究成果发表在European Journal of Operational Research (SCI & SSCI), SmallBusiness Economics (SCI & SSCI), Research in International Business and Finance(SSCI) 和Journal of Intellectual Capital (SSCI) 等期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