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会讲第22期
疫情之下的美国观察
【编者按】病毒与人类共进退，灾难与文明共成长。新冠肺炎疫情持续蔓延，引发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和积极应对。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责任，每一个人都是这场战疫的见证者和参与者。诸多伤痛，诸多经历，都会成为我们难以抹去的岁月片断。2020年3月25日晚上，珠江会讲第22期，佛蒙特大学应用经济学系王庆斌教授在南伯灵顿市应邀接受《南方治理评论》编辑部的线上访谈。
美利坚合众国（United States of America）是由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50个州和关岛等众多海外领土组成的联邦共和立宪制国家。国土面积937万平方公里，人口3.3亿。美国国土地形变化多端，地势西高东低，大部分地区属于大陆性气候，南部属亚热带气候。美国原为印第安人的聚居地。1776年7月美利坚合众国正式成立。1787年，成立联邦制国家。美国是一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文化、工业等领域都处于全世界的领先地位。首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Washington D. C.）位于美国东北部，纽约、洛杉矶、芝加哥、底特律、亚特兰大、波士顿、达拉斯、西雅图等是主要经济中心城市。
◎《南方治理评论》：据worldometer世界实时统计数据网站，截至北京时间3月25日16时，全球新冠肺炎累计确诊424024例，累计死亡18929例。美国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累计55225例，累计死亡801例。美国已连续两天新增确诊病例破万，据来自《纽约时报》报道，纽约州、华盛顿州和加利福尼亚州相继成为“重灾区”。世界卫生组织发言人玛格丽特·哈里斯表示，随着美国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的增长，美国或将成为下一个新冠肺炎疫情的“震中”。王教授，您好！麻烦您给我们介绍一下您所在的佛蒙特州和佛蒙特大学，您们那里的疫情如何？
◎王庆斌：佛蒙特是位于美国东北部的一个风光秀丽、人口密度较低的小州，人口62万，面积24900平方公里；北邻加拿大的魁北克省，西边与纽约州隔湖相望，东连新罕布什尔州，南与马萨诸塞州毗邻。美国今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桑德斯先生就是来自佛蒙特州的一名联邦参议员。佛蒙特大学1791年建校，是一所科研型公立大学，现有学生12850人。远离大城市和人口中心的佛蒙特州也未能幸免这次疫情，从3月7号报告第一例新冠肺炎病例以来，截至3月24号已检测1535人，确诊95例，死亡7人。3月13号州长宣布进入紧急状态以后，学校陆续全部关闭，餐馆饭店停业或只保留外卖服务，超市、药店、加油站等继续营业但都采取了很多防疫措施。学生都在家上网课，绝大多数企业和单位允许雇员在家工作，也有不少服务行业的员工因疫情暂时失业在家。市场供应基本充足，大的超市均可网上订购、送货上门，并专门为老年人开辟了特定的购物时段。
◎《南方治理评论》：在我们的前期访问中，您之前给我们建议中国需要利用发达的高铁系统建立中国特色的火车医院，也提到美国的海军军舰医院曾在2010年海地地震中发挥重要作用。那么此次疫情防控，美国在医疗卫生设施和应急管理上有哪些新举措？
◎王庆斌：谢谢您提到我上次的建议。美国虽然人均医疗卫生设施和资源在世界上名列前茅，但在这次疫情爆发后也和很多国家一样显得明显不足。政府已实施很多举措，增加医疗物资供应和医院床位。根据美国国防部的通报，已从军用储备医疗物资中为疫情严重的地区提供口罩、呼吸机等物资设备。美国海军的两艘军舰医院，“仁慈”号军舰医院将于本周抵达洛杉矶市，“安抚”号军舰医院开往纽约市。每艘配备1000个床位和先进医疗设备及医护人员的军舰医院将收治急诊和一般病人，以缓解疫情对当地医院的压力。另外，工程部队已开始帮助纽约、加利福尼亚、华盛顿等州设计、建设临时医院，并将一些学校宿舍或酒店改建为临时医院。联邦应急管理部已开始在纽约、加利福尼亚、华盛顿等州组装临时医院。这些建设和改建临时医院的举措与武汉建立火神山、雷神山及方舱医院的举措相似。特斯拉等多家大型企业也开始改产口罩、呼吸机等医疗用品。美国是一个联邦制国家，每个州也都在根据本州的疫情和情况采取了适当的举措。例如佛蒙特州在人口比较集中的地区快速建立了多个临时病毒检测站。
◎《南方治理评论》：有媒体称，美方之所以将部分从中国进口的医疗产品取消加征关税，是因为新冠疫情对美国健康医疗体系造成冲击。那么作为全球医疗水平最发达的国家之一，在这次疫情中，应怎样去保障国民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
◎王庆斌：我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举措。在这场前所未有的疫情面前，各国政府都应该尽快取消或降低医疗产品关税和其他贸易限制，以激励和保证医疗产品的贸易流通，使医疗产品快速从生产地到达急需的医院。任何限制医疗产品贸易流通和拦截捐赠医疗物品的政府行为都应该接受公民的问责和受到国际社会的谴责。
不同国家虽然有不同的政治制度、经济发展水平和医疗体制，但在这次新冠肺炎病毒大流行面前遇到的挑战和暴露出来的问题都非常相似。例如，美国虽然拥有按人均比例计算最多的ICU病房，但与疫情爆发需要的缺口可能与其他国家面临的缺口相差不大。美国每十万人34.7个ICU病房是法国11.6的3陪，但如果美国和法国因为疫情爆发都需要每十万人500个ICU病房，同样面临巨大的缺口。美国和其他疫情严重国家的政府都应该制定科学、务实、有效的政策和举措，降低疫情对国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的影响。疫情较轻的国家也应该尽快汲取其他国家的经验教训，采取必要的防控措施。
◎《南方治理评论》：病毒是人类的共同敌人。当下全球疫情肆虐，团结合作、共同抗击疫情，既是当务之急，也是人类战胜新冠病毒这个共同敌人的最好办法。当下世界各国都在积极抗疫，据您观察，相比较而言，美国的疫情应对方案与中国有什么不同？
◎王庆斌：中美两国在国家体制、文化传统、医疗体系等多个方面有很多不同之处，这些不同也决定了其应对疫情方案中的一些区别。比如中国从中共中央、国务院到居委会的强大政府管理机构在这次疫情防控中发挥了它的优势，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大幅度减少了人口的流动和疫情的扩散。而美国的政府管理系统难于以行政手段有效限制居民的行为。比如我居住的南伯灵顿市，8600多户，18000多人，在市以下就没有行政管理机构了。在这样的体制下，政府的行政举措一般只能依靠电视、信件、邮件、广播传递到居民中。而且政府的行政举措常常受法律的制约。另外，美国是联邦制国家，各个州在法律、政府职能、执法程序上有诸多不同。美国总统最近也反复强调联邦政府的主要任务是支持和帮助各个州政府制定和实施防控举措。加利福尼亚州颁布的“居家令”和纽约州的“居家令”有很多不同之处，而且一般都是指导性命令。与中国“封城”、“封村”举措的效果可能相差甚远。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美国大部分民众相对更容易接受并遵守非强制性的政府举措。另外，美国红十字会、教会和其他众多非政府、非盈利民间慈善组织一直都是救灾和帮助弱势群体的主要力量。其实我认为不同国家应对疫情方案和举措的不同并不重要，可能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完全“照抄”另外一个国家的“抗疫作业”。而重要的是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吸取他国的经验教训。但非常遗憾的是中国防控早期检测滞后、诊断标准不清、可防可控的误判等问题数周后在美国等国家几乎全部重现。
◎《南方治理评论》：防疫以来，全球金融市场出现大幅震荡，对于近日美国金融市场的动荡，您怎么看?美联储降息、美股大跌不止，美联邦政府应该如何应对此次疫情造成对美国经济发展的严重影响？
◎王庆斌：新冠肺炎病毒大流行对全球金融市场，特别是对美国股市的打击触目惊心。美国纽约股市两周内熔断4次，道琼指数从3月1号到3月23号下跌近30%。主要原因是投资者对疫情及其对美国和全球经济影响的恐慌，而美国政府和美联储的一些救市举措反而加剧了投资者的恐慌。例如，美国总统在3月上旬刻意强调疫情可防可控，而政府的这些维稳言论和武汉及湖北1月上、中旬的举措如出一辙。美联储从1913年成立以来因其对美国乃至全球金融市场的有效影响而广为关注。特别是近年来因其没有因为美国总统的压力和指责而改变其金融干预行为而广受褒奖。但我个人认为这次美联储的降息干预是比较失败的。很多投资者将美联储的降息举措看成了经济问题比预期更为严重的一个信号，因而更为恐慌。投资者的行为受很多因素的直接或间接影响，这次降息因其增加恐慌的间接影响抵消并超越了它的直接影响而效果适得其反。美国联邦政府最近公布了一些务实的举措，包括联邦政府应对疫情的83亿美元拨款和有待于国会通过的2万亿美元经济补贴计划。这些举措应该在一定程度上加速对新冠病毒的研究、降低疫情对国民生活及经济的严重影响、并缓解投资者的恐慌，但具体效果尚待观察。另外，很多州政府和地方政府也及时出台了很多帮助小企业和服务业及保证家庭生计的具体政策。比如佛蒙特州政府规定水、电、煤气公司在疫情期间不能因为消费者欠费而中断服务。
◎《南方治理评论》：布鲁金斯学会会长约翰·艾伦在美国《外交政策》双月刊网站20日邀请全球知名思想家对疫情大流行结束后全球秩序进行预测时提到，新冠疫情将继续抑制经济活动，加剧国家间的紧张关系。长远来看，疫情大流行可能会大大削弱全球经济的生产能力，尤其是企业停工，个体脱离劳动力队伍。这种混乱风险对发展中国家和其他拥有大量经济弱势工人的国家来说尤其严重。国际体系会反过来承受巨大压力，导致国家内部和国家间的不稳定和广泛冲突。美国经济在疫情期间受到的影响，会不会使经济全球化进程因此放缓?
◎王庆斌：其实经济全球化的影响历来包括正负两个方面。我个人认为这次新冠肺炎病毒大流行因其对美国、中国、欧盟等众多国家和地区经济的直接影响而在短期内可能会放缓经济全球化的进程。抗疫期间这些国家都会专注于维持国内的基本国计民生和经济运行，而疫情过后大概都会重新评估和反思经济全球化对其国计民生带来的影响，进而调整对经济全球化的政策。有的国家可能会通过进出口贸易、技术转让和利用外资弥补国内经济和管理体系应对疫情和自然灾害的不足。有的国家可能会放慢进程，降低经济全球化带来的问题。很多国家大概都会重新评估其口罩、呼吸机等医疗产品的生产和储备能力，降低对国外市场的依赖程度。经济全球化永远是一个有争论的话题，但我个人认为经济全球化的趋势可能不会停止或后退，但其速度在一定地区和时段可能会放缓。
◎《南方治理评论》：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中国各地医护人员驰援武汉和湖北其他地区，海外华人华侨也从世界各地将急需的医疗产品运到国内。当疫情开始在其他国家蔓延后，中国又竭力援助意大利、法国等诸多国家。这次抗疫期间的中国力量，会让美国华人华侨，尤其是青年华人有哪些感触感受？
◎王庆斌：各国人民对其政府的抗疫政策和举措可能有很多意见和不满，但对医护人员救死扶伤、无私奉献的由衷感谢超越国界时空。中国各地驰援武汉湖北的4万多名医护人员都是全球华人及世界人民心中的英雄。而日本捐赠湖北武汉的物资和“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精神，及中国及时援助意大利的专家、医护人员和救援物资都无不让人感动。海外华人华侨，包括出生在国外的华人青年，和国内公众一样秉承了中华文化助人为乐的优良传统，也吸收了西方文化助人无声的美德，为湖北武汉、居住地和其他地区的医护人员捐款捐物。举一个小小的例子，我们居住在中国、美国和世界各地的70多位“美国农经学会中国问题研究分会”会员在两周内捐款、从陕西和湖北贫困地区购买了1200多箱苹果和柑橘，为武汉医护人员送去农经人的问候和鼓励。在这次全球抗击疫情中无数地球人都展现出了跨越国界、地域、民族、语言、宗教信仰的大爱。但是，也有失望之处，最近很多华侨华人因为网上的谣言和阴谋论而焦虑和气愤。真心希望美国总统和各国领导人勇于担当，停止推诿责任和违反科学的言论，也希望各国外交精英和新闻媒体尊重科学事实，耐心等待一些关于病毒问题的科学研究，停止断章取义以及散布“阴谋论”和谎言，更希望地球村的每一位村民，放弃自私和个人偏见，为抗击疫情做出自己的分担，最起码不要转发传播毫无科学依据的“阴谋论”和谣言，特别是关于疫情在他国蔓延而幸灾乐祸、以邻为壑的言论和视频。这里引用哈佛大学校长巴科在通知哈佛师生因疫情关闭学校信中的一段话与大家共勉：
“我们谁都无法预知，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们将面临什么。但我们每个人都应清醒地明白，新冠病毒将考验我们是否始终保持善良与宽厚，让我们的视野超越自我，超越自身的利益。”
很遗憾，巴科校长和夫人今天检测感染新冠肺炎病毒，但他对我们应该以何种态度面对疫情的期望一定不变。祝他和夫人早日康复。
◎《南方治理评论》：真遗憾！我们中文网站转引CNN报道，哈佛大学校长劳伦斯·巴科在给哈佛社区发送的一份邮件中表示，他和妻子的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巴科校长的这个消息很不幸，期待他们夫妇能尽快康复。最后，我们想听听您对于美国疫情防控观察的总体感受。
◎王庆斌：美国疫情爆发比中国晚了近两个月，但最近确诊病例增长速度惊人，对医院和医疗资源带来非常大的压力。近日联邦和各州政府相继出台了多项抗疫和经济救助政策和举措，众多企业、民间组织和广大民众也积极行动起来联合抗疫。期望美国政府和人民汲取中国抗击疫情的经验教训，继续推行和支持切实可行的举措，控制和降低疫情对国民生命健康和国民经济的影响。很高兴有机会交谈，祝愿《南方治理评论》的读者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真诚期待春暖花开、山河无恙！
